河床与水泡

回老家,亲戚喊我帮他们家小孩辅导作业,
一打开他作文本,
“昨天晚上发高烧,妈妈背我去医院……”
我说,这个我熟,路上必定打不到车还下雨,无意间必定能看到白发,到医院必定打点滴,妈妈必定熬夜看护,完事儿妈妈必定累倒。
他瞪大了眼睛,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写?
我想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可是算是半个过来人的我却说不出口…
小时候的我家还不算迈入小康
但也不能说只是基本满足温饱
可即使生活过得再拮据,父母总会每个节假日都带我出去旅游
甚至在我和我爹双双腿脚不便的时候
(我爹由于回老家走下坡路摔倒骨折住院
而我由于过马路打跳而被车压到脚撕裂住院
这两幕前后戏剧性般发生在我家同一年
不过一个是上半年,一个是下半年)
他仍愿意拄着拐杖跑去超市为我买儿童节礼物
过了那么多年不知我是否还记得收到儿童节礼物的那个瞬间,遥控汽车漂移在地板上,再没有一个人为我鼓掌,车上落满灰烬。
那时候的我还特别渴望拥有一台智能手机
望着同学家长的iPhone4s
我那个艳羡啊,吵着喊着让父母也买一台
可能被保护得太好了
丝毫没有看出家里的窘迫
等啊等啊
家里终于拥有了第一款智能机
我兴奋地下载了游戏,那天玩得可开心了
就是流量费花了100
好可惜
很多年以后再回忆起那些个瞬间,无数人在身边穿梭犹如无物
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抱着小兔子
他抱着比我头还大的大兔子
主动咧着嘴给我打招呼
就这样,我和我的新邻居见面了
7、8岁的友谊就是嘻嘻哈哈
他带我去滨河路爬树上掏鸟窝
去沁水的河沟抓螃蟹,踩着泥泞的池塘找跳虾
昏黄的晚霞下,领着我和院子里的小孩子们一起疯跑,累了带我去他家给我煮泡面
当我想和同学去网吧又不敢进,在网吧门口徘徊时
一个电话,5分钟后他拿着刀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他以为我跟人在网吧门口起矛盾了)
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天边,他孤傲站立着。
在十三四岁或者更早的某天
我们像无数个往常一样和朋友说再见
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那是最后一面
却连那天的天气都记不起来了
相比之下,能认真告别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跟后来认识的朋友一样,他也在我的人生中充当过客
一批一批的相遇又分离
可能有点太贪心了,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刚上大学,过年回家发现只有绿皮火车,全程26小时
如果你小时候在超市门口没摇明白你的童年,上面的旅途可以摇明白你的人生
以及明白为何高铁飞机会取代绿皮火车
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做到的
在我出生之时就戒了烟
可能每个父亲都像范德尔一样
想徒手在河床上挖出一个美好繁荣的底城。

Long long ago, before was was was, was was is.
